*请先阅读完「ココロ」篇再阅读本篇章。（请在合集查看前文）

*如果读到任何一段感觉无法接受，就及时停下吧。

*ピエロ篇前面的章节请点击→one. two. three.

BGM：初音ミク - からくりピエロ

—以下正文—

Four.

自从拥有了那台相机，拍照就成了Fuma最大的兴趣爱好。他几乎无时无刻不带着相机，拍下了很多照片。四月的时候，购买相机时附赠的相纸，就被Fuma消耗殆尽了。

中岛健人帮Fuma订购新的相纸时，还帮他买了几本空相册。相册是在某天的午后送到了，两人便坐在书房里，一起把照片放进相册里。中岛健人直到这时才发现，Fuma拍下的所有照片里，都有他。

在厨房里做料理的中岛健人，抱着Bonita在沙发上小憩的中岛健人，在电脑前敲打键盘的中岛健人，在书房看书的中岛健人……

“你为什么只拍我呢？”中岛健人问道。

“因为我想留下所有的健人くん。”Fuma答道。

中岛健人愣住了，他盯着Fuma看了许久，久到Fuma已经把所有照片都放进了相册里。就在Fuma带着一脸的成就感翻看相册的时候，中岛健人抓住了他的手。

Fuma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只见中岛健人站了起来，用温柔的语气说道：“Fuma，我们出去散散步吧。”

大概是听到“散步”两个字，原本窝在桌子底下睡觉的Bonita慢悠悠地站了起来。中岛健人弯腰摸了摸Bonita的头，说：“Bonita也一起去。”

中岛健人几乎每天都会带Bonita出去散步，但这是他第一次提议带Fuma一起去。

虽然已经是四月，但气温并不是特别暖和，中岛健人穿了一件风衣，又拿了一件外套给穿着T恤的Fuma。

“我们会去附近的小镇，你穿太少会让人起疑的。”中岛健人解释道。

Fuma乖乖地穿上衣服，跟着中岛健人一起走了出去。

Bonita走在最前面，作为一条年纪已经大到可以用“老”来形容的狗，它虽然走得有些慢，但还是全身上下透露着兴奋。毕竟这世界上，不存在不喜欢出门被遛的狗。

中岛健人牵着Bonita的狗绳走在后面，Fuma就在他旁边跟着，四处张望着。这是Fuma第一次到家附近的地方走动，周围的一切也令他感到新鲜。

“这条路，去最近的小镇要往左走。你要记住路了，以后自己要会走。”中岛健人一边走一边说道。

“以后？”Fuma疑惑地问道。

中岛健人没有回答。

这一路走着，四周也不见人影，整条路上就只有他们两人一狗。Fuma感觉中岛健人有些异样，但他的系统又无法分析出结果来。

“Fuma知道什么是‘爱’吗？”中岛健人突然问道。

Fuma看了看中岛健人，诚实地答道：“我不太明白，但我觉得一定是一种美好的东西，因为好像大家都很想得到。”

“那Fuma想得到吗？”中岛健人笑着问道。

“我想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Fuma答道。

“总有一天，Fuma会知道的。”中岛健人说道。

两人继续沿着路走着，Fuma问道：“那健人くん知道‘爱’是什么感觉吗？”

中岛健人看了看他，点头说道：“我知道。”

Fuma继续问道：“健人くん会爱我吗？”

中岛健人沉默了许久，久到让Fuma以为自己已经不能再问这个问题时，中岛健人开口了：“我不知道。”

 

走了大概十五分钟，小镇的入口渐渐出现在了两人面前。一辆三轮小摩托车正缓缓地朝他们驶了过来，司机是个看起来50多岁的大叔，看见他们两个，就把车停了下来，热情地打招呼：“中岛くん！来买东西啊？”

“对，家里鸡蛋快没了。”中岛健人笑着答道。

“还在我们家买吧！我老婆会给你打折的！”大叔说道。

“好啊！谢谢！”

大叔看了看中岛健人身边的Fuma，问道：“旁边这小哥第一次见啊！弟弟吗？”

中岛健人想了想，答道：“一起住的人。”

大叔先是一愣，然后笑了笑，说：“记得常来我家光顾啊。”然后重新启动他的小三轮，开走了。

“刚刚那是镇上蔬菜店的老板。”中岛健人解释道，然后带着Fuma朝小镇走去。

小镇上的人似乎都认识中岛健人，看见中岛健人都会热情地打招呼，也会问起他身边的Fuma是谁。

中岛健人统一回答是：“一起住的人。”

也有些居民问到“怎么第一次见”、“以后也一起住吗”的问题，全都被中岛健人糊弄过去了。

在这个过程中，Fuma除了问好，就没有什么说话的机会。他很快就明白了，中岛健人并不希望别人去深入探明他们两人的关系。

中岛健人带着他去了好几家店，买了一些食材，还有两袋狗粮，便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快要走出小镇时，一个小女孩从水果店里跑了出来，拉住了中岛健人。

“叔叔叔叔，你是不是会修电器？”小女孩问道。

中岛健人立刻露出了微笑，蹲下来看着她，答道：“对啊，叔叔什么电器都能修好。”

一个中年妇女急急忙忙从里屋绕到水果店前，拉住小女孩，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是不要麻烦中岛くん了。”

中岛健人立刻站起来，说道：“不麻烦，让我看看吧。”

“我们家的冰箱上周坏了，我老公从城里寄了一个新的过来，没用几天就坏了，对面电器行的人来看过，也没修好……”女人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他们绕到了水果店的后门，一台冰箱就摆在后门的玄关处。

中岛健人打开冰箱检查了起来，Fuma就牵着Bonita，站在一旁看着。小女孩突然过来拉了拉Fuma的衣角，问道：“大哥哥，叔叔真的什么电器都能修好吗？”

Fuma愣了愣，答道：“他会把冰箱修好的。”

小女孩蹲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趴在地上的Bonita。Bonita年纪大了，一点也不紧张，就任由她摸自己的毛。

Fuma望了望小女孩，又望了望中岛健人，皱起了眉头。

中岛健人突然说道：“这冰箱可能不能摆在这里。”

“怎么了？换个位置就能好了？”

“这冰箱能检测到你放进去的是什么东西，然后调整出最合适的温度。这个系统容易让冰箱的外壳过热，导致电路短路。但是他自身又有保护措施，所以在过热之前会自动断电。镇上的电力条件和城里不太一样，所以这冰箱可能没法运作。”中岛健人解释道。

“哎哟，你说的话我都听不懂，就是说这冰箱我没法用了是吗？”女人说道。

中岛健人想了想，问道：“能把冰箱运到我家吗？不用收费用，就是有没有车能借我用一下？”

“会不会太麻烦了？”女人问道。

“不会，这冰箱修起来不难，只是需要特殊的工具。我很快就能修好，今天之内就能给你送回来。”中岛健人说道。

女人想了想，还是答应了，把水果店平时送货用的小卡车借给了中岛健人。中岛健人和Fuma一起把冰箱抬上了卡车，把冰箱运回了家。

中岛健人没有把冰箱从卡车上搬下来，而是从屋里拿了工具出来，爬到了卡车上。Fuma把Bonita安顿好后，来到了中岛健人身旁。在确认过周围暂时不会有人经过后，中岛健人熟练地用工具拆开了冰箱背面的一块隔板，隔板下是一块镶嵌着不同形状的端口和各种花花绿绿的按键的操作板。

中岛健人指着一个端口，说道：“Fuma，利用这个端口进行系统对接，把冰箱里的检测系统关掉，再把冰箱的电路程序改成最普通的标准程序。明白了吗？”

Fuma点了点头，中岛健人起身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了点位置，Fuma来到操作板前，按开自己左手手心的开关，拉出一条光缆来，接入到端口上。Fuma很快就和冰箱的系统成功对接。然后他就按照中岛健人说的，该改的改掉，该关的关掉，确认无误后，他把光缆从冰箱上拔了下来，收回到自己体内。

中岛健人看着他，笑着伸出手来，摸了摸Fuma的头，说道：“不愧是Fuma。”

那一刻，Fuma感觉有什么，在自己的胸口发热。这种感觉，和以前听到中岛健人的称赞时的感觉，不一样。

但具体是什么不一样，Fuma无从知晓。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后，便把冰箱运了回去。

回家的路上，Fuma想起了小女孩对他们两人的称呼的差异。Fuma感到疑惑，因为他无法得知自己的年龄，于是他问了中岛健人：“健人くん在制作我的时候，有给我设定年龄的基础数据吗？”

“24岁。”中岛健人答道。

他望向Fuma，露出了微笑，又说了一句：“Fuma永远都是24岁。”

他的笑容里，充满了落寞。

 

那天回到家后，Fuma对着镜子看了很长时间，想方设法搞明白，中岛健人给自己设定为24岁的原因。

然而他始终没有明白。

 

4月27日那天，中岛健人一早离开了家。临走前，他没有唤醒一旁处于睡眠待机模式的Fuma，只是在桌上留了一张便条，上面写着：“我中午就回来了。好好看家。”他并没有说自己是去哪里，要做什么。

Fuma在看到便条后，自然是乖乖地呆在家里，等待着中岛健人。

当时的他并不知道，每一年的4月27日，中岛健人都会一早离开家，去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做他不知道的事情。

 

Fuma第一次见到了中岛健人的眼泪，是在2031年一个凉爽的秋日。

那天的前一晚，中岛健人熬夜在电脑上写着一个程序。直到天快亮时，他才关上电脑，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到了书房的沙发上。这不是他第一次熬夜通宵写程序了，沙发上一直都备着一条毯子，让他不至于着凉。他随手扯过毯子盖到身上，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那天清晨，Bonita醒来，把自己碗里剩下的狗粮全部吃干净后，慢悠悠地从二楼一步一步地挪到一楼。书房的门并没有关上，还留着很大一条缝，它穿过门缝走进了书房，慢慢走到沙发前，费力地爬了上去，窝到正在熟睡的中岛健人怀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然后Bonita的眼睛就再没有睁开过。

 

Fuma去到书房时，中岛健人已经醒了，正坐在沙发上。

Fuma走近时，他听到中岛健人喃喃自语地说了一句：“连你也离开我了。”

Fuma走到沙发边，看到中岛健人正在用手抚摸着Bonita的毛，而Bonita就趴在那里，像是睡着了一样。

Fuma伸手去摸Bonita，却发现它已经僵硬了，没有一丝温度。

Fuma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就是“死亡”。一时间，他无法把存放在数据库里的那些和Bonita有关的场景，和眼前的Bonita联系到一起。这是Fuma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他的情绪系统甚至不能及时分析归纳出一种具体的“情感”去形容此时的心情，像是悲伤，又像是寂寞。

这时，眼泪开始不断地从中岛健人的眼里涌出，在他的脸颊上滑过，滴落在Bonita的身上。

机器人没有眼泪，Fuma再悲伤也不会“哭泣”，但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中岛健人哭泣。他感到无措，体内没有任何一项数据、任何一个程序，能够告诉他此时此刻应该说什么、做什么。但是，看到这样的中岛健人，却让他感觉非常地“难受”。

最终，Fuma放弃了检索体内的数据。他坐到中岛健人身边，伸手过去，抱住了中岛健人。

中岛健人先是一愣，然后把额头抵在Fuma的肩上，抽泣了起来。

这一刻，Fuma的数据库里，多了一项特别的“数据”。

 

两人把Bonita埋在了屋子后面，还给它做了一个简陋的墓碑。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中岛健人看起来状态都很差，经常魂不守舍地发呆，也很少主动说话。他开始呆在研究室里没日没夜地写程序，却始终不肯告诉Fuma他在写什么。

当Fuma拉着中岛健人出去散步，想让他打起精神时，他又和Fuma说了很多关于Bonita的事情。

“Bonita没有生病，只是生命走到尽头了而已。”

“换算成人类的岁数，Bonita就是一百多岁的老太太了。”

“跟同类相比，寿命已经长了很多很多。”

虽然中岛健人一直说着“这是自然规律”、“总会有这样的时刻”这些话，Fuma却从他的语气里感觉到了名为“寂寞”的情绪。

“健人くん是感到‘寂寞’了吗？”

当Fuma这样问道时，中岛健人望着他，竟露出了一个微笑，说道：“被留下的人当然会感到寂寞。”

Fuma并不明白中岛健人口中的“被留下”有什么深层的含义，他只想告诉中岛健人，他会永远陪着他。

Fuma也确实这么说了，却看到中岛健人苦笑着跟他说了一句：“对不起。”

“健人くん为什么要道歉？”

中岛健人并没有回答。 

—TBC—

感谢每一个读完本章的小天使！！！【鞠躬】

其实，理论上，Bonita那样的小型犬的寿命，不太容易活到故事里的这个时间点【跪】

这一段写得我挺难受的，因为自己家也有养宠物，也经历过宠物离开这个世界的事情，写的时候想起来了就很难受。

希望现实里的小公主一直健健康康、快快乐乐地陪在他的身边。

实际上《ピエロ篇》我已经写完啦，还有需要修改的，一点一点改好就慢慢发上来。之后还有一个作为结局篇的《未来篇》。

【别问我为什么那么长，我也想问我自己

【希望2020年之前我能写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