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先阅读完「ココロ」篇再阅读本篇章。（请在合集查看前文）

*如果读到任何一段感觉无法接受，就及时停下吧。

*ピエロ篇前面的章节请点击→one. two. three. four.

BGM：初音ミク - からくりピエロ

—以下正文—

Five.

很多年后，当Fuma回忆起2034年4月27日以前的日子，他会从自己的数据库里选出“幸福”这个词来形容。

中岛健人从Bonita离开的阴影中走出来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家里没有牵挂后，他开始计划一段又一段短途旅行，带着Fuma到处去游玩。从日本的最北端一路向南，每到一个地方在那里住上几天，走走停停。中岛健人会把跟自己预约好的会面和工作都集中安排在一起，结束一段旅程就一起回家，把工作都处理完了，再开始新一段旅程。

也是在这期间，中岛健人兑现了之前的承诺，他带Fuma上到了晴空塔的展望台。那是Fuma第一次去到那么高的地方，他感到十分兴奋，在上面四处走动，到处张望。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虽然中岛健人一直很镇定地站在他的身旁微笑着回应，但他能看出来，中岛健人对这个地方，似乎有别样的感情。

“健人くん不喜欢这里吗？”Fuma问道。

中岛健人愣了愣，笑着说道：“没有哦，我只是想起了一些回忆而已。”

“是什么样的回忆？”

中岛健人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他说道：“那对Fuma来说并不重要，Fuma只要好好感受当下的快乐就好。”

Fuma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Fuma喜欢这样的旅行吗？”中岛健人问道。

Fuma喜欢这样的旅行，因为他喜欢和中岛健人呆在一起的感觉。和中岛健人呆在一起时，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胸口暖暖的，即使体内没有弹出任何机器发热的提醒。

Fuma是明白的，这样的感觉，名为“喜欢”。而且他也明白，这样的“喜欢”，和他喜欢旅行、喜欢拍照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我喜欢健人くん。”Fuma对中岛健人说道。

中岛健人听了，愣了愣，笑着回应道：“我也喜欢Fuma。”

Fuma立刻就能感觉得到，中岛健人口中的“喜欢”，和自己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然而，Fuma并没有去和中岛健人求证。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想知道问题的答案。

 

2032年的夏天，中岛健人第一次带Fuma去海边。他们去的是一片私人海滩，那里还有一栋大别墅。Fuma也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马里乌斯·叶，当时松岛聪也在。

“你好，Fuma，我是马里乌斯·叶。”马里乌斯一边说着，一边朝Fuma伸出手来。

Fuma望着他，犹豫了。他身后的中岛健人拍了拍他，说道：“跟他握手吧，没关系的。”

Fuma听了，便伸出手去，马里乌斯跟他握了握手，说道：“叫我马里乌斯就行啦。”

Fuma露出微笑，说道：“你好。”

马里乌斯松开Fuma的手后，朝中岛健人笑着说了一句：“Kenty真不愧是天才！”

Fuma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而一旁的中岛健人则对马里乌斯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微笑。

 

当中岛健人在海滩边支起遮阳伞和躺椅，打开一罐冰啤酒时，Fuma被松岛聪拉到了海里。两人在及腰的海水里互相泼水玩。

这是Fuma第一次到海边来，他却感觉到自己异常地喜欢这个名为“大海”的东西。和松岛聪打水仗时，他能感觉到体内名为“快乐”的情绪数据宛如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从涌出。

“Fuma！注意不要让海水流到体内了！”中岛健人在海边朝他们喊道。

“好！”Fuma一边回应着，一边朝他招了招手。松岛聪趁机往他脸上泼了一大泼水，Fuma皱了皱眉，立刻予以还击。

中岛健人躺回到躺椅上，喝了一口冰啤酒。这时，他的身后突然响起了马里乌斯·叶的声音：“我又觉得，他不像他。”

他站在中岛健人的身后，戴着墨镜，看着远处在水里打闹的两人。

中岛健人回头看了马里乌斯一眼，笑了，伸手拿过Fuma存放在他这里的相机，说道：“他们本来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啊。”

一阵沉默之后，马里乌斯说道：“你做的事情令人生气。”

中岛健人没有反驳，摆弄着手里的相机，说道：“聪くん说过你会生气。”

“所有人都会生气。而且胜利一定是最生气的那个。”马里乌斯说道，走到了桌子的另一旁，撑开了一张躺椅，坐了下来。

“咔嚓！”

清脆的快门声后，中岛健人用手指按了按相机的显示屏，然后就是一阵打印照片的“滋滋”声。

“你打算怎么跟胜利解释？”马里乌斯问道。

中岛健人拿着刚刚打印出来的照片甩了甩，说道：“我没想好……也没法解释……”他转头朝马里乌斯笑了笑，说道：“你会帮我保密的吧？”

马里乌斯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中岛健人把相机放回到一旁的桌上，低头盯着手上的照片看了会儿，小声说道：“35岁的人了，玩泼水还能玩得这么开心。”

“因为太久没来这里了。”马里乌斯说着，朝中岛健人伸出手，中岛健人十分默契地把照片递到他的手里。

马里乌斯接过照片，盯着画面里的两人看了很久，突然说道：“聪ちゃん比他老了十岁，这个场景对我来说太诡异了。”

“十一岁。”中岛健人开口纠正道，“Fuma的基础数据是24岁。”

马里乌斯扭头看向中岛健人，对方只是盯着自己手上的手机，没有看他。

“他不会开心的。”马里乌斯说道。

中岛健人看向他，露出了苦笑：“你们进入三十代后都变了呢。”

“也可能是你变了。”马里乌斯笑了笑。

“マリちゃん！Kenty！一起来玩啊！”远处的松岛聪一边喊着，一边朝他们挥手。

中岛健人看了看他们，说道：“你去吧，我就不去了。”

马里乌斯把照片放到相机旁边，取下墨镜，伸了个懒腰，一边挥手一边朝着海边的两人跑去。

 

天色开始有变暗的迹象时，在海里玩闹的三个人才终于消停了下来。他们朝沙滩上走时，马里乌斯和松岛聪突然决定要去附近一家特别难抢到位子的餐馆吃晚饭，便让Fuma先去找中岛健人，两人则直奔别墅，准备洗个澡后先去餐馆占位子。Fuma在夕阳中朝着这片沙滩上唯一的遮阳伞走去。

Fuma发现中岛健人在躺椅上睡着了，而且睡得很熟，Fuma已经走到他身旁了，他都没有察觉。中岛健人闭着双眼，嘴角微微翘起，仿佛在做什么美梦。

机器人不会做梦，即使Fuma可以理解梦产生的原理，也无法明白做梦的感觉。

Fuma站在躺椅旁盯着中岛健人看了很久，然后伸出手去，轻轻碰了碰中岛健人的胳膊，小声唤道：“健人くん，醒醒。”

中岛健人皱了皱眉头，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Fuma以为他醒了，正准备跟他说明情况，却听到中岛健人小声问了一句：“菊池？”

Fuma疑惑地问道：“健人くん？”

中岛健人朝Fuma眨了眨眼睛，脸上的表情从茫然变成了平静，然后露出了和平时一样的微笑，像是从梦中清醒了一般，说道：“别在意。”

Fuma想问中岛健人“菊池”是谁，然而中岛健人立刻就问起了马里乌斯和松岛聪的安排，完全没有给Fuma提问的机会。

 

那是中岛健人唯一一次把Fuma错认成那个人。

 

第二天离开别墅时，马里乌斯·叶把一张纸条塞到了中岛健人手里。

“我觉得你主动去和他联系会更好。”马里乌斯说道。

中岛健人打开手里的纸条看了看，说道：“他总有一天会来找我的。”

“还有，我现在有办法把你们都搞出去。”马里乌斯说着，看了一眼在一旁和松岛聪玩闹的Fuma，又补充了一句：“他的证件我也能弄出来。”

中岛健人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就别瞎操心了。你能回德国就行了，我生在这长在这，出不去也不会怎么样。”

中岛健人停顿了一下，又笑着说道：“回德国前记得把你手上还没介绍给我的客户都介绍给我啊！”

马里乌斯盯着中岛健人看了会儿，像是有话要说，最终也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中岛健人没有丢掉那张纸条。他把它放在研究室的电脑桌上，压在键盘的一角下面。后来，Fuma看到了那张纸条，上面是一个名字，还一串电话号码。他问道：“健人くん，‘胜利’是谁？”

“一个吵架后没能和好的朋友。”中岛健人回答的语气里充满了遗憾。

“健人くん想跟他和好吗？”Fuma又问。

“想。”中岛健人答道。

 

2034年3月13日是中岛健人的40岁生日。

那天没有客人来访，中岛健人也没有在研究室里写程序，他就一直和Fuma呆在书房里，一起看他收集的老电影。

在那部电影里，有一个巨大的钟，那个钟的指针，是倒着走的。电影的男主角，以老人的姿态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然后逆着时间成长，从老年长成中年，从中年长成青年，从青年长成少年，最终，他以婴儿的姿态死在女主角的怀里。而女主角，按照正常人的时间轨迹，慢慢变老。

电影的最后，大水漫进仓库，而仓库角落里的大钟，仍然在安静地倒着走。Fuma扭头看向了身旁的中岛健人。虽然距离他第一次睁开眼睛，才过去了五年，但他能看出时间在中岛健人身上留下的痕迹，也很清楚自己的外表从未有过什么变化。

Fuma终于意识到了，身旁的人，会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点地老去，终有一天会离开这个世界。而他自己，只要体内的光缆还在运作，只要程序没有出错，他就会一直“存活”下去，不会有任何变化。

就像Bonita离开中岛健人一样，终有一天，Fuma会成为那个被中岛健人留下的人。

Fuma拉了拉中岛健人的手，却不知该说什么。

中岛健人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我们去散散步吧。”

他们去了附近的那个小镇。镇上的人对Fuma也已经熟悉了许多，看见他们两个都会热情地打招呼。

Fuma一直记得镇上有家蛋糕店，所以去到的时候，他问中岛健人要了一些钱，跑到蛋糕店，买了一个小蛋糕，还向老板要了一盒蜡烛。

当Fuma提着蛋糕和中岛健人汇合时，他看到中岛健人手上提着文具店的纸袋，便问道：“健人くん买了什么？”

“买了本手帐，记点东西。”中岛健人说道。

“不是有手机吗？”

“纸质的比较好留下来。”

Fuma记得中岛健人曾经说过类似的话，只是当时他并没有把这些话联系到一起。

 

自从买了那本手帐之后，Fuma就经常看见中岛健人在上面写着什么，但他从来不让Fuma看手帐的内容。

有一天，Fuma发现玄关多了一捆他从未见过的东西。他上去看了看，那是一捆报纸。Fuma十分疑惑，因为家里从来没有出现过“报纸”这样东西。中岛健人虽然喜欢纸质书，但他就和万千普通现代人一样，比起通过报纸去获取新信息，他更倾向于依赖发达的网络。

Fuma随手拿出一份报纸来翻看，发现这些报纸都有些年月了，纸张发黄，而且很脆，感觉随便翻一翻它都会碎成一片一片。Fuma翻了几页后，发现这份报纸有一面被剪掉了一大块，只留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大洞。Fuma又翻了另外几份，发现这一整捆报纸，每一份都有一个版面被剪去了一部分。

Fuma无法知道那些被剪去的报道的内容是什么，也没有去猜测中岛健人把它们剪下来的意图。但是Fuma留意到，这些旧报纸，最早的一份是2018年7月出版的，而最晚的一份，则是2018年12月出版的。

后来，Fuma试着在网络上检索这个时间段的新闻，想看看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然而，能查到的新闻有很多，却没有一件看起来像是需要被中岛健人剪下来的。

 

—TBC—

感谢读完本章的小天使！【鞠躬】

文中提到的电影是《本杰明·巴顿奇事》（《返老还童》），我好几年前看的，后来也没有重看，就是写到那里时，突然想起来了，然后就翻出来看了看。总得来说，是个好看的电影。导演也是我比较喜欢的导演。卡司也挺豪华。推荐给没看过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