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先阅读完「ココロ」篇再阅读本篇章。（请在合集查看前文）

*如果读到任何一段感觉无法接受，就及时停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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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Nero - からくりピエロ(piano ver.)

—以下正文—

Seven.

Fuma知道，中岛健人一定不愿意自己瞒着他，私自去和佐藤胜利联系。但Fuma认为自己必须这么做，不是为了中岛健人，而是为了他自己。

在电话里说明自己的目的后，电话那头的佐藤胜利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健人くん让你来问我的吗？”

“不是，这完全是我的私人请求。而且，我不想让他知道。”Fuma说道。

“我能问你为什么想要知道吗？”佐藤胜利又问道。

这次轮到Fuma沉默了，然后，他说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谎话：“我想更加了解健人くん。”

“他给你输入「ココロ」可不是想让你学会‘说谎’的。”佐藤胜利立刻就看穿了他的谎言。

Fuma说道：“你这是不愿意告诉我的意思吗？”

佐藤胜利沉默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说道：“那个人的事情，我认为还是要经过健人くん的同意才能告诉你。抱歉。”

“可是我并不想让他知道。”

“那么我就不能告诉你。”佐藤胜利的语气变得十分坚决。

Fuma并不打算放弃：“你刚刚犹豫了吧？你现在不告诉我也没关系，我会每天晚上都给你打电话，直到你愿意告诉我为止。”

“你这样威胁我是没有用的。而且我随时可以换掉电话号码。”佐藤胜利说道。

Fuma沉默了。

佐藤胜利继续说道：“有些事情，不知道会更好。”

“我其实很早以前就知道‘菊池风磨’这个名字了。”Fuma突然说道。

电话另一头的佐藤胜利没了声音，Fuma继续说道：“健人くん给过我一台旧电脑，我学习使用搜索引擎时，尝试过输入自己的名字，却发现输入法自动联想出了‘菊池风磨’的汉字。我去问过健人くん我的名字是什么意思，他不愿意告诉我，还让我不要再问……”

“那栋房子……”佐藤胜利出声打断了Fuma的话，“我们都曾经在那栋房子里住过。”

佐藤胜利的声音小得几乎能和电话里的电波杂音融为一体。

Fuma却听出了那句话的言下之意。

“Fuma，你听好。”佐藤胜利提高音量说道，“那个人的事情，我认为你知道了对你不会有任何好处，这一定也是健人くん不愿告诉你的原因。但你是有独立人格的，如果你执意要知道那些事，那我们也无法阻止你。”

Fuma没有接话。

“即使健人くん愿意让你知道那个人的事情，他也一定不会希望你从别处知道。所以，直接问他才是最好的方法。”佐藤胜利认真地说着，希望着电话另一头的人能记住自己说的每一个字。

“谢谢。”Fuma说道。

“希望你不会后悔。”佐藤胜利轻声说道。

“嗯。抱歉打扰你休息了，晚安。”Fuma说完，挂掉了电话。

佐藤胜利坐在床上，看着手机屏幕。他的手机壁纸是五个人的合照。佐藤胜利的身边站着松岛聪，那时的他并不擅长面对镜头，僵硬的微笑和身旁自然地露出牙齿的松岛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佐藤胜利的另一边站着马里乌斯·叶，明明当时他还只是个大学生，却因为优越的家庭环境，和过人的能力，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着优雅高贵的气质，只有和他深入接触了才知道他不过是个还没完全长大的孩子。而他们三人的身后，站着中岛健人和另一个人。他们同样在微笑着，带着自信与骄傲。那人的脸，和Fuma的脸一模一样。

手机屏幕上微弱的亮光照着佐藤胜利的脸，他的脸上满是落寞的表情。

佐藤胜利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想不明白自己刚才到底应不应该对Fuma说那些话。

直到窗外的天空渐渐亮了起来，佐藤胜利都无法确定自己做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我们都曾经在那栋房子里住过。”

佐藤胜利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就是“房子里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当Fuma带着这样的想法，开始悄悄在这栋房子里寻找线索时，他才发现，这栋房子，几乎处处都是曾经有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就比如厨房的碗橱里，一直摆着五只完全不一样的马克杯，中岛健人只固定用其中的一只，其余四只Fuma从来没见他动过。

还有就是二楼的房间。Fuma意外地在书房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张这栋房子的结构图。结构图十分老久，纸张几乎已经变脆，上面的字也有些褪色。但Fuma还是可以看到，二楼的四个房间，全都是按照卧室的规格来设计的，而一直被锁着的那间最大的房间，是可以住两个人的。这栋房子，就是为了给五个人住而建造的。

就如同锁上最大的房间那样，中岛健人肯定是有刻意清理过房子里的这些“痕迹”。但是，Fuma还是在书房里，找到了大量的“痕迹”。书房里收藏着大量的纸质书，其中有一部分都被中岛健人收进了两个纸箱里，用胶带封好，放在了书房最不起眼的角落。当Fuma想到纸箱里面可能藏着什么时候，它们早已被厚厚的灰尘覆盖。

Fuma趁中岛健人睡觉的时候，打开了一个纸箱，把书都拿出来翻了翻。一些是讲人工智能的书籍，书页的空白处还有着许多笔记和批注。Fuma可以辨认出中岛健人的字迹，但是，上面的字迹不只一种。Fuma不确定“字迹”算不算是“机器人的基础数据”，但他很快就发现了有一种字迹和自己写出来的，是一模一样的。

这一定就是菊池风磨的字。

Fuma想着，一边认真看着他们留在书上的批注。因为都是些专业书籍，这些批注也大多是在标记重点，还有一些疑问和讨论事项。Fuma翻了好几本后，便觉得没意思了。

这不是他想找的东西。

Fuma又打开了另一个纸箱，里面全是科幻小说。Fuma随手拿起一本来翻看，发现就连这些小说的书页空白处，都有着批注。但很明显的是，写下这些批注的，只有两个人。

和专业书籍的批注相比，小说里的批注完全就是另一种风格了。

Fuma随便翻了一页，正好是主角穿越时空，见到了过去的自己的剧情。在这一页的空白处，有人批注了一句“我也想回到过去。改变令自己后悔的事情。”那是中岛健人的笔迹。而中岛健人的批注后面，还跟了另一个人的批注：“我一点也不想。我对至今为止的人生很满意。”这是菊池风磨的笔迹。

这样的“纸上对话”在这些小说里层出不穷，而且完全看得出两人的阅读顺序。

——“菊池肯定会喜欢这个角色。”“我是对这种热血的家伙没辙。”

——“这个角色很像中岛。”“一点也不像！”

有时候，这种存在于空白处的对话还会持续好几个来回。

——“理论上，这个穿越方式可以通过程序实现。”“哦？天才还能写出这种程序？”“不试试怎么知道（笑）”

——“不知菊池会怎么看待这个时空设定？”“直接来问我啊！写在这里谁看得见？”“你不是看见了还来跟我讨论了一番吗？”“这破书你怎么还读第二遍？”“我还读第三遍了！”

Fuma翻了一本又一本，比起小说的内容，他更好奇这些写在空白处的对话。Fuma觉得，在书页上和菊池风磨对话的中岛健人，既熟悉，又陌生。他从未见过中岛健人这样和自己说话。而这个菊池风磨，虽然字迹和自己的一模一样，但完完全全就是一个陌生人。明明从未见过这个人，Fuma却可以得出“自己并不喜欢他”的结论。

Fuma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用锥子敲打着自己胸口，隐隐作痛。

 

Fuma花了好几个晚上，等中岛健人入睡后，躲到书房里，把中岛健人收进纸箱里的书全部翻了一遍，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他和菊池风磨的批注。

 

从那时起，Fuma再没用“健人くん”去称呼中岛健人，取而代之的，是喊他“中岛さん”。

一开始中岛健人只是有些发愣，但很快便适应了，并没有询问Fuma改变称呼的理由。

 

除了书房，Fuma也在二楼的杂物间里搜寻过他想要找的痕迹。但比起有关“菊池风磨”的痕迹，他在那里发现的，更多的是关于五个人在这里生活过的痕迹。

杂物间里的东西虽然杂乱，但并不是毫无规律的，中岛健人在把东西收进来的时候都有意做了一些标记和分类。Fuma找到了贴着“胜利”标签的跑车模型，署名“聪”的涂鸦本，贴着“Marius”标签的烘焙食谱……

中岛健人显然是把他们遗留在这栋房子里东西，全部都用箱子归类好，好好地保存在这个杂物间里。

Fuma还发现了几本被写满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这栋房子里产生的每一笔开销，小到一两袋小零食，大到大型家电，甚至还有机械设施。每一笔开销的用途、数目，以及确认人姓名，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看得出是五个人轮流管理着，因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换一个人签字确认。Fuma也是在这本本子上，分清楚了其他三人的字迹。

看着账本上记录的开销，联想到书房里那些专业书籍上的笔记和批注，Fuma对五个人在这栋房子里做过什么，有了一个模糊的猜想。

但杂物间里并没有贴着“菊池风磨”标签的东西。

Fuma把目光投向了二楼走廊尽头，那间被中岛健人锁起来的大房间。

 

早在Fuma还没能开口说话的时候，中岛健人就告诉过他：“二楼那间锁起来的房间是不能进去的。”

但是，只有一次，Fuma见到中岛健人进去了那间房间。

就在不久前，佐藤胜利来拜访后的第二天。

Fuma几乎可以确信，那个房间里，有他想找的东西。

 

Fuma设想过许多种方法去偷偷进入那个房间，但不论哪种方法，数据库预测的结果都绕不开中岛健人。

“直接问他才是最好的方法。”Fuma记得佐藤胜利说过的话。

Fuma不是没想过，只是他没有“勇气”。

“希望你不会后悔。”佐藤胜利的意思，是“你知道一切会感到后悔”吗？

数据库里的每一条推算，每一条结论，都在导向同一个结果：他和中岛健人的关系会发生重大的改变。

Fuma并不能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改变，但他害怕这样的改变。

这份“害怕”甚至让他放弃了去继续搜寻他想要的“痕迹”。

“算了吧。”Fuma站在那扇被锁上的房门前，喃喃自语道。

 

2035年3月12日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房间里，带着春日的暖意。Fuma在二楼读着书，听到一楼的中岛健人送走客人的声音，他站了起来，带着书本走下楼去。

中岛健人见他下来了，朝他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Fuma也回以一个微笑。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Fuma，来一下。”中岛健人朝Fuma招了招手，然后走进了研究室，Fuma便也跟了过去。

“例行检查。”中岛健人说道。

Fuma想了想日期，确实到日子了。他和平时一样，坐到椅子上，把数据线接入自己的体内，然后进入半睡眠状态。

等到Fuma“醒来”，中岛健人就和平时一样，坐在电脑前，脸上却带着浅浅的苦笑。

“中岛さん？”Fuma喊了他一声。

中岛健人看向他，问道：“Fuma今晚陪我睡好不好？”

“可以啊。”Fuma点了点头。

中岛健人笑了，走过来伸手揉了揉Fuma的头发，说道：“Fuma真好。”

 

那天晚上，两人挤在稍显狭窄的单人床上，这让Fuma感到有些别扭。以前，Fuma偶尔会呆在中岛健人的房间里陪他，但和他一起躺在床上还是第一次。

黑暗中，中岛健人先开口了：“我知道Fuma想做什么。”语气十分平静。

Fuma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侧过头去看黑暗中的中岛健人，对方却只是看着天花板，并不看他。

“放弃吧，Fuma。你是你，他是他，我不会分不清的。”中岛健人说道。

在这一刻，Fuma第一次产生了“如果我是人类就好了”的强烈欲望，他想知道“哭”是什么感觉。人类的眼泪是不是能够把悲伤带走？是不是能把心痛带走？如果他能够“哭”，此刻是不是就可以不那么痛苦？

Fuma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中岛健人也没再说话，整个卧室都被寂静淹没了。

“中岛さん。”Fuma开口打破了沉默。

“嗯？”

“把我制造出来，中岛さん感到后悔吗？”Fuma小声问道，声音颤抖着。

中岛健人转过身来，面向Fuma。他伸手摸了摸Fuma的脸颊，说道：“Fuma，我这辈子后悔的事情有很多，但我永远不会因为制造你而感到后悔。”

Fuma愣住了。

中岛健人伸手揉了揉Fuma的头发，又转过身去，背对着Fuma。

Fuma突然伸出双臂把中岛健人紧紧地抱在怀里，几乎要把中岛健人揉进自己的怀里。就在刚才，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身旁的这个人要离开他，要去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再也不会出现在他的面前，而他根本阻止不了。

中岛健人并没有挣扎，他只是轻拍了一下Fuma的手，小声地说道：“晚安。”

 

“要好好生活下去。”

这是Fuma从中岛健人那里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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